慧聪网旅游:五月国产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在与技术的旋舞中确认人的存在
编者按:“每一个向上的台阶,负载的重量都是超预期的,每一粒收获中所浸润的汗水皆是饱和的。”即将过去的一年,大家都付出了超常的努力。澎湃评论部推出2024年度特别策划《让一束光点亮另一束光》,愿我们在新的一年都能向光而行,传递温暖、照亮彼此。
如果把过去的一年当作一场大戏,那么,2月中旬文生视频软件Sora的横空出世可以作为开场,而11月底,原本秘而不宣的Sora端口被参与测试的艺术家们故意泄漏,便是终场了。开场和终场都是AI主调,其间展开的故事也就浸润在AI的光影里。高潮部分在10月到来,诺贝尔奖的AI比重令人惊叹:物理学奖颁给了机器学习的先驱,化学奖也将一半颁给了“程序员”。恍惚之间,这一年的日子便是AI以宇宙为背景、地球作舞台来编排并生成的影像。
当然,这不过是粗糙而夸张的想象,却也提示了“现实一种”:我们的日常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无可逆挽地卷入到人工智能的洪流之中。今年七月的武汉,比天气更热的是“萝卜快跑”引发的热议。无人驾驶出租车不过是最显著的表征,在当下与迫近的未来,如何与人工智能,与日益智能化的机器相处,已经成为所有人都绕不开去的问题。
今年9月,尤瓦尔·赫拉利的新作《智人之上》在全球同步上市。从信息的漫长历史到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赫拉利从中看取的是连接的力量和选择的智慧。这应该就是该书英文主标题Nexus的双重含义,可以比之以交通枢纽:四面八方于此连接,去往何处需要选择。赫拉利强调,能否正确地选择人工智能运用的方向,关乎人类的存亡。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达龙·阿西莫格鲁,在2023年与他人合作出版的《权力与进步——科技与繁荣之间的千年挣扎》中,质疑对科技力量的神化,关切技术被用于对人的压榨,批评有些人迷失于“获利和追求AI幻觉”。两本书不约而同地触及全球范围内数字技术使用中出现的非人性和反人类的案例,指出面对AI的运用,人类必须做出抉择:是要追求更多的自动化,用机器及算法来取代人类,还是支持与提升人类力量,让所有平凡的工作者都能共蒙其利?
这些思想者阐述的观点未必令所有人信服,但重要的是,在告别了人类中心主义之后,依然将对人的关注作为看待这个世界的出发点,这就提醒我们:当我们热切地谈论技术的神力,畅想技术的未来,将人类的救赎寄托于技术时,或者相反,当我们将历史上的灾难和眼前的不幸归因于技术时,是否忽略了对人的体察?一个简单的事实是,人工智能机器是用人的感知数据来训练的。如果算法从训练它的数据里学会了歧视、偏见、冷漠和暴力,又用它的输出来型塑人的感知,如此的循环会将人带往何处?
机器不会反思,而反思恰恰是人的天性。刚进入暑假时,我读到老友韩东新出的小说集《伪装》,同题的中篇是以离世的诗人外外为原型写出的故事。比起之前读到和听到的韩东与朋友们对外外的谈论,我觉得《伪装》更加体贴——小说的方式使其能够尽兴铺展岁月的流淌,让人读来随时与幽深而温暖、脆弱而敏感的内心相遇。“我”和一帮诗人们,与小说的主人公明月是相处了18年之久的朋友,但在明月离世之前,对他写诗而且写得如此好这个事实,大家居然一无所知。小说不是简单地诉诸个体的道德忏悔,而是将反省的力量渗透进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中,展现出对他人的漠视如何在或喧闹或平静的日常中悄悄地生长。小说也没有轻易地允诺事后的弥补差可平衡那持久的漠视,而在最后意味深长地写到,“我”去明月的墓地祭奠,却怎么也找不到位置,“就像他在和我玩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游戏”。
如果这样的“游戏”能够唤起对人的体察,那么,我们在与机器相处的时候,或许会更多地对其“讲述”人的故事,让机器冰冷的肌理中融入人性的温度。7月下旬,我去了趟哈尔滨,时值夜幕降临,中央大街人如潮涌,容不得停留。我只好在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挨个“晨读”那些著名的建筑。每一个建筑都在简介的铭牌上设置了二维码,扫进去可以看到对建筑特色和历史沿革的详细介绍。中央大街作为“建筑艺术博物馆”,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名副其实。马迭尔宾馆的介绍将我引向了创办人约瑟·开斯普的故事,回家后找来相关的书籍,当读到他儿子钢琴家西蒙·开斯普被绑架后父子之间的通信时,我不禁被其间撕心裂肺的疼痛攫住了。这种疼痛穿越了建筑、书籍、铭牌以及二维码标识的数字档案,赋予这幢无与伦比的建筑一种悲悯而苍凉的情愫,从而使它成为人的纪念碑。
纪念碑诉诸人心的力量,矗立在人心之上。人工智能可以接管人的许多工作,甚至能够识别人心,但却无法接管人心,也不能将心比心。“机器之心”比人更懂人性和人类的情感,那是科幻片中的想象,顶多止于认知的层面,而无法与人产生共情。只有人,才能真正地走近他人,走进他人的内心。
前些天,我的学生王梦溪寄来了她在纽约旅居时做的《唐人街三十二像》。镜头与镜头前的人物讲述着朴素而又奇异的人生,描绘出当地的文化风情。理发师、裁缝、和尚、街头艺术家、粤语歌手、辅警、面包师……鲜活的人物故事,不是来自算法,也非AI生成,而是血肉之躯在大地上的生存。令我印象尤为深刻的是,一个获得过“沟通、行为和信度分析”硕士学位的混血儿,没有去专业对口的政府部门求职,也没有做私家侦探,而是选择做一名魔术师,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无法区别真相还是幻象,而魔术师可以”。这本花两年时间拍摄、记录和写作的书,在世界上人工智能应用最发达的大都市里诞生,不仅向读者呈现了唐人街的生活方式与生命力量,更让人意识到回到人本身的迫切,感受到好奇心形成的驱动力,使人与人相遇时打开了的交往情境,因为贴近与共情而释放出活跃和自由的心灵。在AI旋风般凌乱了现实的时候,还有比如此用心于他人的存在更为宝贵的吗?
没错,我们已经无可回避AI对生活的全面渗透,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人作为人的现实感和可能性,更需要勘探与呵护。一年将尽时,写下这篇文字的过程中,我还得去翻看手机上的“手记”和发布的微信朋友圈,在个人的数字印迹中翻检曾经的时光。迅速消逝的现实,还没成为过往,就已变成了档案。但是,情感的花朵总是在思念和关怀,痛苦和烦恼的雨露中绽放,见证人的存在。就像2024年6月下旬苏州寒山美术馆举办的“未来档案——科技、艺术、游戏以及算法的交互”展览所喻示的那样,在一个被充分数据化和媒介化的世界中,人性在发生变化,但也得以在技术的重构中保持,并获得新的平衡。人应该而且也能够不必将“未来档案”都交托给机器和算法,而是在与技术的旋舞中确认自身。